【金鸟笼】（六）罪与罚
我的天真，我的乐园，我的罪恶
艾玛从未想到在这里遇见诺曼，她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展现就已经被祖母催促着去训练了，所以他们只是那么远远地对视了一下，视线短暂交集后又错开，诺曼开始和身边的研究员说笑
这已经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年，之前她从未见过诺曼，在她心里诺曼永远地埋葬在他出货的那个傍晚
这里没有家人
我很孤独……
怎么办，好想离开这里
好可怕……
被农场里的妈妈选拔成为候补妈妈的女孩子们从来到位居地下的中央农场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了活下去而进行残酷的选择
站在战败者的尸体之上的人，才有资格活到最后，再天真的小女孩经历过这些都会被训练成足以管理三十多人孤儿院的精明能干的妈妈
在这段日子里，她也逐渐得知了农场运作的机制和这个世界的形成
目前，圈养食用儿童的高级农场只有六个，其中一座就是名为Gracefield的高级农场，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分布在五大贵族领地的只供贵族享用的私人农场，并且，王族和贵族为了更好地统治平民和拉特里家族联手共同修建了一座巨大的量产农场，名为拉姆达实验农场，每年从量产农场这里生产出来的量产食用儿童以流水线的形式被制成各种人肉罐头和碎肉块被送往各个鬼村镇进行贩卖，然而贵族们却始终控制着人肉罐头的流出不让快退化的平民吃的太多，而生产的残次品会被作为奖励分给鬼的工作人员享用，因此鬼平民的家长会为了让孩子进入工厂工作而绞尽脑汁，然而大部分情况鬼的工作人员是以前贵族的后代，他们可以活上几百年甚至只要他们想，可以继续活到一千岁，他们或许不像他们的先辈那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仅仅是保持智商和形体，有着稳定的食用儿童供应，就已经远远超过那些朝不保夕为了食物而奔波努力工作的平民了，长时间吃不上人的鬼平民会退化为没有智商的野生鬼，他们丧失了记忆和智力变成了被饥饿奴役的兽类，在人类世界里，像这样被兽性驱动的人也是低等的，被正常人和高层的人鄙夷的，毕竟人类的理性和智慧被视为区分人类和其他物种的关键…
理性……
艾玛想起诺曼在离别最后对她训斥的话，即使过去了三年，他那时的愤怒和担忧都是如此清晰真切
【艾玛，乱来也要有个限度吧！】
从那之后，他就跟她一样来到了这座农场的核心位置了吗，她什么也不知道，一直浑浑噩噩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战斗，为此她的手上也不得不沾上了“鲜血”，她没有亲手杀死那些和她同龄的女孩们，但是她们却因为她的胜利而死去，她印象最深的是三天前那个孩子，原本和她住在隔壁，每天集训的时候她偶尔会看见她，是一名身形瘦小的女孩子，并没有她那么强壮，只是因为她的脑子很好，很擅长数算方面，但是成为妈妈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擅长格斗，所以她在一次的对战里战胜了她，她最后终于像是知晓自己快要被屠宰的羔羊那样，发出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忍心别过头的悲鸣
【我不想死】
她还是被鬼的卫兵拖走了，结局也一定是在胸口插上那种漂亮的吸血的维达花，然后供贵族享用了
艾玛回到房间里爬到床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不想这样伤害别人的】
【但是我想活下去的话，我只能这样做】
【难道就没有不用牺牲他人也可以让我活下去的办法吗？】
啊……我那天真的梦……
她的感性和善良被残酷的现实打压到很难再抬起头，她想到了诺曼之前和她对视那一瞬眼睛里的惊讶，她想诺曼肯定是失望了吧，明明他这么努力想的计划，结果自己却执行失败，还没飞的出去就已经成为了维持这座金鸟笼里面的一员，做着和伊莎贝拉一样的工作
【抱歉诺曼……】
【对不起，大家……】
艾玛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在地下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很少看见阳光，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段，管理员才会带她们去外面放风，在每月的一号和十五号，并且为了保持她们的母性，还会让她们去照顾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不过更进一步的训练，祖母说过得等到她们生了孩子再说
食用儿童是怎么来的呢？
在早年的孤儿院生活里，好奇的艾玛也曾经问过伊莎贝拉这个问题，她当时露出来慈爱的微笑，当然她当时还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她问的是小孩子是怎么来的呢，是不是需要亲亲就能有孩子呢？
伊莎贝拉只是看着她笑，说只有相爱的人才能有孩子，并且不会抛弃孩子，孤儿院的他们都是被父母遗弃在这里的
【妈妈，你有自己的孩子吗？】
艾玛仰起脸看着她
伊莎贝拉难得的一愣，然后继续露出她那温柔的笑
【我没有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是你们这样可爱乖巧的孩子啊】
妈妈把她和诺曼都抱在怀里，旁边是有些不屑的雷，他似乎是这个孤儿院里唯一一个不喜欢伊莎贝拉拥抱亲近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伊莎贝拉又是怎样的心情来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呢？
在知道妈妈自己的孩子在出生后就会母子分别，孩子检验合格的会送往下面的农场，不合格的依然是被鬼吃掉后，艾玛对她未来成为妈妈的命运感到恐惧
“但是艾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的日子已经比其他女性好很多了，至少我们没有像那些低等的量产儿童那样被插上管子当成猪一样饲养供鬼食用，也没被当成蜂后那样不停地生产，因为我们的脑子很好，所以我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越高级的鬼越喜欢吃高智商的脑子，在他们不想利用我们之前，我们还可以活很久，我们可以帮助他们管理那些高智商儿童，并且我们自己也会生产那些孩子”
但是那些孩子会被吃掉
艾玛无法反驳这样的话，她只能在和其他农场姐妹们吃饭的时候听着她们这边学习最好的候补妈妈克莱尔大谈特谈
她还没想过自己要有一个孩子，但是如果有的话，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成为最幸福快乐的小孩子
谈到妈妈的生育，她们在上历史课的时候祖母给她们讲过
【妈妈的生育是靠着人工授精完成的，在如今的农场里面，我们不再需要忍受过去前辈们那样的屈辱了】
底下的候补妈妈们感动地鼓起掌来，为了这个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于是艾玛也不得不跟着她们一起鼓掌，即使她觉得这样的说辞很反胃恶心
金色的童年，孩子们的伊甸园
这些全部都是大人用来哄骗孩子的谎言，为了让她们服从听话，再从里面挑选出最适合成为妈妈的女孩，她和吉尔达安娜她们这些女孩子从小就要学习如何照顾幼儿，也是为了这个最终的选拔
可那些男孩子怎么办呢，他们不会生小孩，所以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真可怕啊……
我不想成为这样糟糕的大人
想逃出去，想逃出去，即使外面再艰难也想逃出去，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重蹈覆辙了
艾玛她这样想着，想着找机会逃出去，但是命运的转向从来不会以她的意志而转移，就在她看见诺曼的一个月后，她被祖母单独叫出来，说是有人来找她，她们来到一个装饰简朴的门前
“组长，我把她带来了”
“辛苦你了”
在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的心脏砰砰跳着
出现在艾玛眼前的是一名有着青年人体格，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
这就是艾玛和诺曼15岁时的重逢，没有想象中的泪水和飞扑，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在祖母关上房门的时候，艾玛只是僵硬在原地，她张着嘴巴面容复杂地看着诺曼，最后化为凄苦的神情看着他向她走过来
她小声地呢喃着，然后被诺曼搂在怀里
“对不起，诺曼”
她还是抓紧他胸前的衣服呜咽着，诺曼只是笑着对她说
“是我来晚了，艾玛”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我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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